伊拉克“大爆炸”启示:美式民主水土不服
两个月前,伊拉克外交部和财政部大楼发生震惊世界的“819”恐怖袭击案,造成近百人死亡,上千人受伤,当时许多媒体称其为“登峰造极的疯狂袭击”。然而,伊拉克人的噩梦还没有结束,10月25日首都巴格达再次发生针对省政府大楼和司法部大楼的连环汽车炸弹袭击事件,造成155人死亡,500多人受伤。
这两起特大恐怖袭击事件,实际是近几个月来伊拉克安全形势不断恶化的缩影。
安全问题一直是伊拉克的老大难问题,在很多人心目中,“伊拉克”几乎是恐怖爆炸的代名词。由于当前伊拉克局势是美国一手塑造出来的,因此,伊拉克始终动荡不定,无疑也折射出过去几年美国伊拉克战略的彻底困境。
民主“试验”:伊拉克的潘多拉盒子
“911”事件发生后,美国前总统小布什在“民主万能”观念的驱使下想当然地认为,民主带来和平,专制滋生恐怖,中东之所以恐怖事件不断,根源就是独裁和专制。据此,布什政府将“民主改造”当做医治恐怖主义的良方,而伊拉克则被美国当成了“民主试验田”。
在这种思维主导下,美国在占领伊拉克后,尽管伊拉克始终恐怖爆炸不断,但当局矢志不渝地推进政治重建进程:2003年成立临时管理委员会,2004年成立临时政府,2005年举行首次全国议会选举,2006年成立正式政府。2009年1月,伊拉克还进行了首次地方议会选举,并基本能正常运作。
在短短几年时间里,伊拉克“民主政治”框架从无到有,完成了西方国家几十年乃至上百年走过的道路。但这种带有“休克疗法”性质的超常规发展,并没有给伊拉克人民带来预期的东西。伊战结束已有6年,伊政治重建进程也基本完成,明年还要举行第二次全国选举,但安全局势非但没有根本好转,反而日趋恶化。伊拉克“有了民主,却没有了安全”,这种舍本逐末的怪现象,出乎很多人意料。
究其根源,民主化进程可以“超常规发展”,但困扰民主发展的诸多结构性难题却始终难以超越。伊拉克是个不成熟的国家。它是在英国实行委任统治时期,由摩苏尔、巴格达、巴士拉三大地区拼组而成,连名称都是英国起的。表面上看,伊拉克领土、主权、政府、人口等“硬件设施”一应俱全,但国内各教派、种族对本族的认同程度,远大于对国民身份的认同。
在英国统治、费萨尔王朝,乃至复兴党统治时期,伊拉克从未真正完成整合国民性任务。萨达姆时期尽管通过普及全民教育培养民众的国民意识,但更多时候,萨达姆又不自觉地借用逊尼派,特别是提克里特家乡的人来维护统治。而对库尔德人和什叶派的反抗却无情镇压,这使伊拉克的族群分裂越发严重。因此很长时期内,伊拉克全靠中央集权和一党专制,才有效维持了政治秩序和社会运转。
而美国在伊拉克推行的多元民主,如同打开一个潘多拉魔盒,使隔阂甚深的各个教派、种族获得了合法的斗争平台。
铁腕人物“两难”:教派利益左右弱势政府
在伊拉克政治重建进程中,每个重大事项,无论是权力分配、石油收入还是制定新宪法,各派纷争不断,而且处处以教派利益,而不是以政治观点划线。因此伊拉克政治体系始终内耗不断,难以齐心协力完成国家大事。
以现任的马利基政府为例,它先是因权力斗争迟迟难以组阁,勉强组建后又因什叶派、逊尼派和库尔德人三派利益对立,内部相互掣肘,使政府难以顺利决策、施政。在至关重要的安全问题上,军队、警察以及2007年后又出现的“巴格达行动指挥部”各自为战,情报部门则有6家机构相互竞争,伊安全部队与库尔德地方民兵间更是互不买账,缺乏配合。
美国2009年6月从城镇撤军后,这些强力部门内耗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日趋加剧。此外,随着伊明年初全国大选临近,各政治派别摩拳擦掌,如内务部长勃拉尼有意角逐总理,因此各派均不愿见马利基政府有更多政绩,一些反对派对安全局势更是抱着“看笑话”的不良心态。这种高层内斗不可避免地要影响伊拉克的安全防卫工作。什叶派议员图马就称,“政治纷争明显影响安全形势”。
显然,这个责任不应该仅仅由马利基本人承担,马利基已经表现不错了。
2006年马利基刚上台时,基本被当做各派妥协的“政治过渡性人物”,此后也确曾多次传出美国和伊拉克各派将其赶下台的传闻。但马利基顺应多数民意,高举世俗化、教派和解、民族主义等大旗,逐渐成为多数民众认可的“铁腕般人物”。在今年1月的地方议会选举中,马利基所在的竞选团队在什叶派l0个省份中赢得9个省。选举前一项民调显示,有23%的民众认为马利基是下届政府总理最佳人选,在伊各政治候选人中位居榜首。
但即便这样一位领导人,仍无法阻止国内接连发生恐怖爆炸。马利基本人勤勉强硬,但面对内耗不止、难有作为的中央政府却没有丝毫办法。这恰好折射出这种美式民主的水土不服。面对沧海横流的一片乱局,伊拉克本来亟须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来力挽狂澜,但美式民主却催生了一个与动荡局势不相称的“弱势政府”。
“退出战略”受挫:仓促撤军的尴尬
而对美国来说,几年来在伊拉克战争的费用和人员伤亡不断增加,已经成为束缚美国手脚的“战略绞索”和消耗美国国力的黑洞。国力透支,加上美国内因次贷危机引发的金融危机蔓延,美国难以同时在伊拉克和阿富汗开辟战场。
依据2008年底与伊达成的美军地位协议,美国已经从2009年6月30日开始逐渐撤出伊拉克城镇,并决意在2011年底全部撤出伊拉克。但美国成功实现“退出战略”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伊拉克局势相对稳定。
几年来,美国一直承担着伊拉克的主要防务工作,而伊安全部队至今缺乏足够的独立作战能力,美军的大幅撤离,使伊拉克安全防范体系骤然薄弱,而恐怖分子抓住这一时机,频频制造事端,使伊安全形势重趋恶化。“819”事件发生后,伊外长兹巴里就断言,未来可能出现更大规模袭击,结果不幸而言中。
出现这种结果,只能怪美国自己。当初美国在阿富汗战争没有完全胜利的情况下,便匆忙发动伊拉克战争,结果导致阿富汗塔利班卷土重来,阿富汗战场重新吃紧,仅2009年7月中旬驻阿联军就死亡46人,创8年来同期死亡人数纪录。去年伊拉克局势刚有起色,美国便匆匆将战场重心重新东移,结果又使伊拉克恐怖活动重新回潮。
这种“按下葫芦浮起瓢”的梦魇般循环,对美国既定的伊拉克撤军计划构成极大考验。但美国无论怎样选择都非常困难:重返伊拉克或实行长期驻扎显然是美国不能承受之重,而如果不予理睬,任由形势恶化,伊拉克很可能变成一个失败国家。沙特、约旦、科威特等邻国将直接面临伊拉克“基地”组织及其他极端组织的恐怖威胁,土耳其、埃及、以色列等也将面临同样的威胁,而伊朗和叙利亚则会成为最大的赢家。
历史上,20世纪70年代美国从越南撤军、80年代苏联从阿富汗撤军,以及l982年到2000年以色列从黎巴嫩撤军,均因行色匆忙导致既有战果丧失。现在美国撤军伊始,伊拉克安全局势就出现反复,这似乎昭示着美国的伊拉克“退出战略”从开始就兆头不妙。
即使伊拉克形势向好的方向发展,美军对伊拉克的影响力和控制力都会不可逆转地下降。持续6年的战争造成流离失所,缺医少药,还有恐怖袭击威胁,所有这些已经使伊拉克举国上下对美国怀有一种发自心底的反感和抵触,摆脱美国控制的意愿明显上升。
即使是美国一手扶植起来的马利基政府,也不愿充当美国傀儡,日趋显示出强烈民族主义色彩,伊官方人士甚至对“最后一名外国士兵撤离伊拉克的那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并将美军首度撤军的6月30日定为“国家主权日”,举国庆贺。
美国人绝不会想到,其在伊拉克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非但未获得预期中的收益,反而加剧了伊拉克民众的反美情绪。随着美军逐渐撤离,美国对伊拉克的影响力和控制力无疑会随之流失。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亚非所中东室副研究员
(田文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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