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庆东:毛泽东的初心
毛泽东的初心
孔庆东
今天外面比较冷,但是我坐在这里,感觉这个空间,非常非常地热,好像“红太阳”就在我们身边。
今年,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诞辰123周年。123,不逢五也不逢十,但是“123”这个数字的排列,正好象征着中国人民对毛主席渐次增加的、越来越深厚的怀念和敬仰。道家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有了“一二三”,就有了万物。有一首经典的“红歌”里唱到,“万物生长靠太阳”,我们今天,就是在这里,缅怀这位被赞颂为“红太阳”的伟人。
怀念和赞颂的话语,非常多,对毛泽东思想的理解,很多在座的前辈和朋友都比我更深刻。我毕竟是没有亲眼看见过毛主席的,更没有在他老人家身边工作和学习过的晚辈。我们今天这个纪念会的主题,是习近平总书记的教导生发出来的——“不忘初心,继续革命”。我从我自己的专业工作出发,谈谈毛泽东的“初心”。
借毛泽东早年的几句诗词——我谈的不是毛泽东同志到了北京大学之后的思想,也不是他成为马克思主义者,参加了中国共产党之后的思想,而是更早:在建党之前、五四运动之前,和他二十五周岁之前——找几处表达一个个体生命志向的关键词句。
据传,1910年秋,毛泽东十六岁的时候,在湘乡东山高等小学堂作过一首《咏蛙》诗,这首诗是这么写的:
这首诗有多种版本。有人说这不是毛泽东最早原创的,也有人说李世民就写过,宋朝有人写过、明朝有人写过、清朝有人写过等等,都跟毛泽东这个版本略有不同。可能是一个少年孩子的模仿之作,很有古代英雄豪杰那种“帝王之气”。不同之处是,有两个关键词:一个字是“独”,一个字是“养”。
作为一个超一流的人物,去世这么多年,他的思想我们才能深刻地理解一部分,毛泽东是很孤独的。他早年到处去求朋友、求知音。他早年的朋友,一起相互砥砺求学,准备大展宏图的,有的不幸病逝,有的壮烈牺牲,有的后来掉队了。他后来在革命战争年代和建国时期的那些战友,有的叛变了,有的被整肃了,有的贪污腐化了。但是他老人家自己,仍然顽强地、耐心地带领着这个队伍,带领着这个团队,带领着全国人民——就像《圣经》里的摩西一样——艰难行军,奋勇前进。每到“春来”,就发出“惊世之声”。
在毛泽东诞生的1893年,那一年中国问世了一部重要的著作,就是郑观应的《盛世危言》。大家都认为大清朝已经到了“盛世”,郑观应却认为很危险——不要看你们攒了这么多的GDP,一夜之间可能全化为乌有。很快,1895年的甲午战争之后,中国就陷入了半殖民地的深渊。
毛泽东每在历史的重要关头,都要发出振聋发聩之声:五四时期,《湘江评论》;大革命时期,《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抗日战争时期,《论持久战》、《新民主主义论》、《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还有我们大家都能背诵的“老三篇”;解放战争时期的《论人民民主专政》等;建国后的《论十大关系》;文革初期的《炮打司令部》,还有痛斥《美帝国主义是纸老虎》等——一系列闪光的“春之声”。
而在他心目中,各种反动势力,不论多么强大,不过是些虫子——他说,“哪个虫儿敢做声”!什么苏美两霸,在毛主席他老人家看来,不过是大一点的虫子。老虎不就是大虫吗?纸老虎!这些虫子,是鲁迅笔下描写的“营营的”、“嗡嗡的”那些“虫豸”。鲁迅的任务,只是揭露和批判这些“虫豸”;而毛泽东,他在诗词中明确写道:“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这就是“独有英雄驱虎豹”的大无畏精神。
再说这个“养”字,儒家主张养气,养“浩然之气”。孟子身上这种“浩然之气”,在古代未必得到普遍的实践,恰恰在一代共产党人身上,都有了浩然正气。我们从小熟知的那些革命样板戏,不论李玉和、杨子荣,浑身都是浩然正气。
儒家讲的“富贵不淫贫贱乐,男儿到此是豪雄”,深深影响了早年毛泽东的初心。他青少年时代,就深思博学,打通了古今中外的知识,养出了一身本事。如果不是中国革命需要,毛泽东这个生命个体,可以做王阳明,可以做华盛顿——就看历史和人民需要他做什么。
当然,毛泽东的一生,是不断修养的一生。青少年时代是养,到北大还是养,井冈山时期是养,延安时期是养,进了城、建了国还在养。但毛泽东的“养”,不是韬光养晦的“空养”,不是喝茅台住小楼打桥牌的“养”,他是一边充实自己,一边不断斗争,在实践中的养。一直到晚年,他还要学英语。他一方面认为美帝国主义是“纸老虎”,但是另一方面,他很认真地学习“纸老虎”的语言,永不骄傲自满。
“养”了之后,干什么呢?1915年,毛泽东有一首诗,是挽他一位病逝的同学,叫《挽易昌陶》,有这样几句:“东海有岛夷,北山尽仇怨。荡涤谁氏子,安得辞浮贱。”我在别的诗中,化用过主席的这个典故。当时,侵略中国最凶恶的两个帝国主义国家,一个是东边的日本——岛夷,一个是北边的俄国。少年毛泽东,在这里,就表现出他的救国情怀。他养了精神,要把中国从帝国主义的铁蹄下拯救出来。那时候他不是党员,没有组织上要求他这样做。这就是一介中国普通书生,“匹夫有责”的志向!
“养”,是为了战斗;“养”,是为了救世。也许一个人、一个民族,有时候,可能也需要韬光养晦那么一阵。最近我注意到,在十八届六中全会上,党中央提出我们要把握“两个大局”,一个国内大局,一个国际大局。我对这句话比较重视,我希望这句话是一个鲜明的标志,标志着我们中华民族,走出韬光养晦的时代!
我曾经在《巍巍毛泽东》这篇短文中,写他“发宏愿,立雄心,养浩气,救万民”。有的人很有学问,有的人很有才华,有的人也养得很好了,怎样才能不虚度,不浪费你的才华呢?如果只用来换取个人功名利禄,家里铺满了人民币、美元、欧元,这样的一辈子,有什么意思呢?毛泽东,他和他的战友,和他的那一代正义之士,他们养好了精神,养好了本事,是为了“救万民”!
接下来,是怎么救呢? 1918年,他送罗章龙去日本留学,写了一首《送纵宇一郎东行》,里面有一句:“丈夫何事足萦怀,要将宇宙看稊米。”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事情值得放在心里,宇宙都不过是小小的米粒儿。我不知道毛泽东那时候物理学学得怎么样,他的天文学、量子力学学得怎么样,但是他这种宏观的视角,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让人不得不佩服!人活世上,有那么多的世俗之事萦绕身边,我们难免每天都要有事情萦怀,英雄豪杰也不例外。但是毛泽东,他萦怀的是什么?其他一些英雄人物,萦怀的是什么?
说到萦怀——我很喜欢戏曲,我在北大也研究戏剧——我们可以对比一下林冲。京剧《野猪林》中,有一段著名的唱段,叫《大雪飘》,李少春、浩亮、孙岳他们都唱得很好。其中有一句,“往事萦怀难排遣,荒村沽酒慰愁烦”,是很好听,但是大家能听出来它的风格、它的情调,是悲凉、凄惨、消沉——这唱的是一个个人主义英雄。而同样是面对山河之间茫茫大雪,毛泽东写的是什么呢?毛泽东写的是“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两相对比,境界高下立现。我们这是英雄跟英雄比,不是拿英雄跟非英雄比。我们敬佩林冲也是英雄,但是好一个林冲,一身本事、智勇双全,可是最后,没有留下什么利国利民的伟大功业。林冲吃亏就吃亏在,他没遇见毛泽东。林冲如果在毛泽东手下,他上的如果不是梁山而是井冈山,那他就不是“豹子头”林冲,他至少是开国元帅——林彪!
同样在《送纵宇一郎东行》这首诗中,毛泽东还写下:“名世于今五百年,诸公碌碌皆余子。”毛泽东读过很多英雄豪杰的传记,但是最后他认为这些英雄——诸公碌碌不足取。因为很多英雄,不过是个人主义英雄,或者早年也曾经为国为民,一旦他的那个“革命”胜利了,他马上就变得庸俗了,他就忙着为自己子孙后代造福了。而毛泽东这种“舍我其谁”的儒家担当,是他学习别的英雄,但是不等待“救世主”,他要自己奋斗,开天辟地!“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这种思想,是贯穿毛泽东一生的。
如果说他少年时代的诗文,可能还带有个人英雄主义的色彩——“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但是随着他思想的成熟,特别是后来接触了马克思主义,就越来越具有“超越小我”的普遍性,带有了儒家“人人皆可为尧舜”的性质。在他笔下,广大人民群众都可以成为“风流人物”——就是刚才前辈讲的,“遍地英雄下夕烟”,这是别的英雄写不出来的。其实这里的“英雄”,不是光写自己,而是包括自己在内的全体中国人民。所以在这些诗句里,我们看到毛主席的这份初心。
我们今天纪念毛主席,必不可免地要批判中国现实,但是不要陷入恨天怨地的情怀中去,我们不要等待伟人拯救。毛主席确实不在了,但他的宝贵遗产,我们来继承。对于今天来说,党中央做得对,我们就拥护;党中央如果做得不对,我们就批评。因为,我们自己才是国家的主人,我们自己才是世界的主人!国家的风云,国际的风浪,都等待着我们去鲲鹏搏击。
这个搏击,不是莽撞出击,而是要独立思考,敢于独自战斗。在今天这种特殊的“第三次世界大战”的背景下,特别要注意“养浩气”,进行理论研究、历史探讨,特别要进行社会实践,投身现实斗争。对于我这样一个知识分子来说,经常要提醒自己,注意与工农群众相结合,注意了解“三教九流”的生活实际和思想动态。在网络上要敢于发言,善于发言;在生活中要敢于亮剑,善于亮剑——这才是毛主席的知音,这才能让他老人家笑慰,这才能最终实现毛主席的伟大初心。
他的伟大初心是什么?那就是他另外一首词的结尾,“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那不是中国一个国家的幸福。我们说的“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其他民族很容易误解,以为我们要争夺世界霸权了,那是对中华文明的误会。我们讲的“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一种超越单一民族、国家的,普世幸福的来临,是《国际歌》中唱的“英特纳雄奈尔,一定要实现”。那应该是全世界人民共享的,人类正义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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