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尔班大叔的红色家风

殷晓章

失踪多年的“野人”成为模范

1949年9月25日，国民党新疆省警备总司令陶峙岳发出通电，宣布率全省军政人员起义，新疆获得和平解放。1883年出生于新疆于田县托格日尕孜乡的库尔班·吐鲁木，和新疆各民族的群众一样，开始过上了新生活。

解放前的新疆，是一个封建落后的社会，地主对农民的剥削十分残酷。在新疆南部农业区，地主占有80%的耕地。1949年，解放军进入新疆后，逐步推动新疆社会的变革。从1951年9月开始，在全疆农业区开展减租反霸运动，到1952年5月，全疆9个专区、58个县、1500多个乡、近400万人口的地区，完成了减租反霸任务。

2016年6月27日，为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在乌鲁木齐市新疆人民剧场首映的电影《翻身》，真实反映了新疆各族劳苦大众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从黑暗走向光明的巨大历史变迁。《翻身》剧情引人入胜，主人公阿迪力的爷爷在临终前“害怕孙子再挨饿”；其父亲向地主肉孜讨要自己的土地时被枪杀；阿迪力长大后自己开垦的土地竟被地主肉孜无情地夺走了，还将阿迪力打得遍体鳞伤……

电影《翻身》中，就有库尔班的影子。库尔班家祖孙三代给地主当佃户、长工，他的祖父、父亲、母亲、哥哥、姐姐等亲人要么累死在地主的庄园里，要么惨死在地主的手里。他从小成了孤儿，8岁就给地主当小长工，住在地主家的牛棚里。

库尔班长大后，为了摆脱被剥削、被奴役的生活，带着妻子逃到荒漠里，靠吃野果活了下来。后来妻离子散，他孤身一人度过了17年的野人生活。库尔班妻子先后生了12个孩子，只有4个孩子活了下来。解放前夕，他家除了仅有的一条破毡子、一把破铜壶外，别无他物。

1949年12月，人民解放军进入新疆和田市于田县，在一片树林里发现了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库尔班。解放军把他带到村里，乡亲们认出这就是多年前失踪的库尔班。乡村干部给他安顿了住处，还帮他找到了离散的妻子阿西罕和已经十几年没见过面的女儿阿娜尔罕。

此后的1952年9月到1953年12月，新疆分四批进行了土地改革，打倒了千百年来骑在新疆各族人民头上的地主阶级，彻底废除了封建所有制，使得345万农民分到了737万亩土地。

土地改革中，库尔班分得14亩耕地、一座房子和一头毛驴。69岁的库尔班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土地，第一年就获得了丰收，家人能吃饱饭了。

第二年，库尔班不但积极参加了互助组，还用自己劳动得来的钱买了12个犁铧，送给全乡的互助组。1954年成立常年互助组，他又买了一头牛交给组里无偿使用，接着他又加入了合作社。从1953年到1957年的5年中，他卖出的余粮就有4900多斤，曾两次被评为公社积肥模范，成为于田县的一面红旗。

毛主席买10米条绒布送给库尔班

新疆土地改革后，农牧民有了自己的田地，当家成了主人，新疆各族人民对毛主席、共产党充满了无比的深情。

库尔班时常托汉族干部给党中央、毛主席写信，忆苦思甜，感谢共产党，感谢毛主席。毛主席和中央办公厅先后给他寄来了满怀殷切期望、热情洋溢的勉励信，使他备受鼓舞。他把中办随信寄来的毛主席照片，端端正正地挂在屋中央。

后来，库尔班萌发了骑毛驴到北京去见毛主席的想法。村民们笑他不知去北京的路有多远、毛主席有多忙，他的这个想法无异于“沙漠里刨出水来、天空中长出棉花”。但库尔班却说：“北京就在大地上。只要我的毛驴不倒下去，一直走，就一定能到北京。能让我亲眼看看毛主席，我这一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1956年10月的一天，库尔班带上上百斤的馕饼，装上自己为毛主席准备的礼物，穿上节日的服装，骑着毛驴去北京看望毛主席了。下乡检查工作的于田县委书记李玉轩听说后，便着急起来。此时，正好有一辆军车经过，李玉轩向司机说明情况，立即坐车前去追赶。追上了库尔班后，李玉轩把他劝了回来。

但是，老人不死心，吵着还要上北京去，县上的干部和乡亲们都来劝他：北京太远了，骑毛驴根本去不了。于是，老人又到公路上去拦汽车，司机听了，善意地拒绝了他。以后，他只要见到上边来人了，就要打听毛主席的情况。他想见毛主席的事，一时传遍了天山南北。

1957年春，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书记王恩茂来于田视察工作。于田县委将库尔班老人劳动生产的模范事迹，以及他骑上毛驴上北京探望毛主席的事向王恩茂作了汇报。王恩茂听了非常感动，特地来到库尔班老人的家中，高度赞扬了他热爱中国共产党、热爱社会主义、热爱民族团结、热爱劳动的精神，答应有机会一定让他到北京去。

第二年6月，王恩茂特批库尔班参加了新疆自治区优秀农业社主任和劳动模范赴京参观团。6月27日下午，库尔班接到通知，28日毛主席要接见参观团全体成员。库尔班闻讯非常高兴，晚上几乎一夜未合眼，把带给毛主席的礼物放在床头，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6月28日下午，库尔班等参观团成员在北京中南海受到了毛主席的亲切接见。库尔班大叔虽然满脸皱纹，很消瘦，但此时此刻，老人的精神很好，眼中充满对毛主席的感激、崇敬之情。毛主席亲切地走过来和他握手，他双手紧握，舍不得松开。他当场给毛主席献了礼物，又一次和毛主席握了手。毛主席问他到北京来还有什么愿望，库尔班不知如何回答，急红了脸，最后说了一句：“我还没有穿过条绒布。”

第二天，毛主席专门派人看望了库尔班，并带给他10米条绒布和对新疆少数民族兄弟的亲切慰问。据资料记载，当时物资匮乏，供应紧张，对如何买这10米布，中央办公厅很慎重，专门打了报告。报告称，考虑到当时买布需要布票，每个家庭都不宽裕，建议这10米布票请周恩来总理特批；而布是以毛主席名义送库尔班的，钱应该由毛主席个人来出。

出席国庆10周年大典再见毛主席

此后，库尔班的故事与形象传遍全国，库尔班骑毛驴抱哈密瓜上北京见毛主席的彩印连环画、年画也进入千家万户。

“库尔班大叔喜洋洋，赶着毛驴铃铛响……”一首儿童歌曲《库尔班大叔喜洋洋》，让中国孩子知道了新疆的“库尔班大叔”。《库尔班大叔你到哪里去》成为当时流传最广、备受欢迎的歌曲。库尔班老人也成为维吾尔人乃至新疆各族人民的骄傲。

因为《毛泽东与新疆维吾尔族老人库尔班握手》这张照片，摄影师侯波也和新疆结下不解之缘。

1938年，出生于山西夏县的14岁少女侯波，只身来到延安参加革命。此后，侯波担任毛泽东等党中央领导同志的专职摄影师。北平解放后，侯波被调至北京电影制片厂任摄影科科长，专职拍摄中央领导同志的活动，被誉为“红墙摄影师”。

因为拍摄毛主席与库尔班的这张合影照片，侯波成了新疆人民眼中的“明星”。20世纪80年代，侯波来到南疆叶城，当地群众听说库尔班与毛主席的合影就是侯波拍的，就一定要与她握手。在南疆，侯波发现几乎每户人家都挂着毛泽东与库尔班合影的照片。她明白，新疆人民对毛主席的感情太深厚了，库尔班老人的举动，也是他们大多数人的愿望。

1959年，库尔班当选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第二届人大代表，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并出席中华人民共和国10周年国庆大典，第二次见到毛主席。后来，他还曾担任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革委会委员、和田地区革委会委员、于田县委委员、于田县革委会副主任、于田县红旗公社革委会副主任等职。1973年10月，库尔班当选为第四届全国人大代表。

1960年3月，人民教育出版社把《库尔班·吐鲁木见到了毛主席》的长篇通讯和这幅照片编入小学语文课本第八册。他又给毛主席寄去了向日葵、杏仁等干果。这年7月2日 ，库尔班收到了来信。

在库尔班纪念室陈列着这封已经泛黄的信件，信是由中央办公厅寄给库尔班大叔的，用工整小楷写就。

【库尔班·吐鲁木同志：

你寄给毛主席的向日葵、杏仁、葡萄干我们已于五月廿三日收到了，谢谢你！中央曾有规定，不收受群众的礼品，希望你不要再寄东西来了。此复并致敬礼！

中共中央办公厅秘书室】

这封信的旁边，摆放着库尔班请人书写并帮助寄往北京的诸多邮包。其中两个盖过邮戳、仍有新疆土特产余香的木箱子格外显眼。显然是被收件人退回来的。

买买提吐尔逊·库尔班是库尔班的小儿子，据他回忆，小时候印象最深的是，父亲有时忙完地里的活儿，把他和哥哥姐姐们叫到一起，对他们说：“你们要记住，我们之所以能过上今天的好日子，都是因为共产党、毛主席来了！”而这样的话，父亲不但给儿女说，更在村里、乡里到处对人说。

1975年5月26日，92岁的库尔班因病在和田去世。和田地委、于田县委在库尔班的家乡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委员会发来唁电，和田地委、于田县委作出了向他学习的决定。

库尔班葬在村边的田野中，墓前有座石碑。大家把库尔班热爱祖国、热爱劳动的精神当作传家宝，都走上了勤劳致富路。

《库尔班大叔上北京》成为献礼片

当代国画大师黄胄，画驴可称为一绝。1956年，他随中央慰问团赴新疆慰问，听到库尔班想骑毛驴上北京见毛主席的故事。黄胄便想用画笔把这位质朴的维族老人对新中国的感激之情描绘出来，他先后画过多稿，最后选定老人骑着毛驴，弹着冬不拉，唱着赞歌，迎着朝阳向东方走去的画面，并命名为《日夜想念毛主席》。

《日夜想念毛主席》以流畅的线条、明快的色彩，塑造出了崭新的人物形象，鲜明地揭示了老汉朴实豪爽的人物性格和心向北京、思念毛主席的内在情感，达到了艺术的完美，也成为黄胄的一幅力作。

《日夜想念毛主席》完成于1976年9月9日毛主席逝世的前一天。毛主席逝世后两天，著名书法家佛学大师赵朴初为黄胄的《日夜想念毛主席》画作感慨题款、题词：“图写维吾尔族老贫农库尔班·吐鲁木故事，作于一九七六年九月八日之夕。十一日人持来属题，爰流涕书此而归之。”“日夜想念毛主席，主席恩情比天地。冬不拉，弹不尽苦难的回忆；热满特，唱不完贫农的心意。边疆各族兄和弟，日夜想念毛主席。黄胄作此图，朴初为题记。谁知得意作图时，正是导师弥留际！展图谛视泪沾臆，把笔几度不成字。库尔班啊，咱们的心在一起，日夜想念毛主席！一九七六年九月十一日”。

1995年，于田县投资建造了《库尔班·吐鲁木见到了毛主席》的大型塑像，成为了于田县标志性景观。2002年1月，于田县委、县政府授予100个专业性示范大户“新世纪库尔班·吐鲁木”荣誉称号。

2002年，天山电影制片厂、电影频道节目中心联合摄制的影片《库尔班大叔上北京》，成为向中国共产党第十六次全国代表大会献礼的全国唯一一部少数民族重点题材影片。这部影片通过讲述库尔班大叔和于田县委书记的友谊，表现了和田人民热爱共产党、热爱社会主义的情感。该片获得2003年第九届中国电影华表奖优秀故事片三等奖。库尔班的传奇故事，再次传遍神州大地。

托乎提汗·库尔班是库尔班的大女儿，在电影《库尔班大叔上北京》在乌鲁木齐首映时，她应邀带着两个孙子去了乌鲁木齐，父亲的音容笑貌至今还时时在她脑海里浮现。

2003年4月，位于于田县托格日尕孜乡托格日尕孜村的库尔班纪念馆建成，纪念馆由展室和故居两部分组成。展室中陈列着库尔班的生平简介、生前用品、图片照片及视频资料等，其中库尔班给毛主席邮寄葡萄干的木箱及用毛主席送给库尔班的条绒布做的大衣尤其珍贵。

2003年12月25日，毛主席接见库尔班的一座巨大铜像，在和田市团结广场落成，基座上镌刻着毛泽东诗词《浣溪沙·和柳亚子先生》的全文：

【长夜难明赤县天，百年魔怪舞蹁跹，人民五亿不团圆。

一唱雄鸡天下白，万方乐奏有于阗，诗人兴会更无前。】

如今，铜像和纪念馆成了和田的文化地标之一。2010年上半年，经国家旅游景区质量等级评定委员会批准，库尔班·吐鲁木纪念馆被评为国家AA级红色旅游景区，并被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命名为“自治区级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库尔班·吐鲁木纪念馆每年接待全国各地上万名游客前来参观、学习。

习近平给库尔班大叔后人回信

库尔班去世前，给孩子们留下遗嘱：“永远不能忘记党和国家的恩情，永远不能凭借我的名气搞特殊！”

1976年，位于克拉玛依市的新疆石油管理局到和田地区招工，库尔班的小儿子买买提吐尔逊·库尔班幸运地成为了一名工人。他牢记父亲的嘱托，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自己的身世。买买提吐尔逊·库尔班退休后，一直生活在克拉玛依。

库尔班的长女托乎提汗·库尔班的子女中，两个是干部，6个在农村务农，他们当中有4人是共产党员。走进托乎提汗·库尔班家的客房，那张库尔班与毛主席握手的照片就挂在墙上最显眼的位置。

库尔班大叔的孙子亚森·买买提明是库尔班·吐鲁木纪念室的义务管理员，他和妻子一边务农，一边守护着爷爷的纪念馆和故居，也守护着爷爷留下的精神财富。亚森·买买提明还自发组织成立了农村义务消防队。从2012年至今，消防队已先后扑救了40余起火灾，而没有向政府和村民伸手要过一分钱，他也因此获得了“2014年度全国热衷消防事业先进个人”称号。亚森·买买提明有两个孩子，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孩子能够好好学习，能考上北京的大学。

2014年11月16日11时，新疆第一列正式运营的动车缓缓驶出乌鲁木齐火车南站。在这趟列车上，有一名特殊旅客，他就是亚森·麦麦提明。受铁路部门的邀请，他专程乘车感受新疆交通的大发展。

在2017年新春佳节来临之际，习近平给家住新疆于田县的库尔班长女托乎提汗·库尔班回信，向她和家人及乡亲们送上祝福：

【托乎提汗：你好！看了你的孙女如克亚木的来信，得知你年近90身板还很硬朗，得知你们一大家100多人都过上了幸福生活，我非常高兴。咱们新疆好地方，民族团结一家亲。库尔班·吐鲁木是新疆各族人民的优秀代表，我小时候就听说过他爱党爱国的故事，让人十分感动。多年来，你一直坚持你父亲爱党爱国的情怀，给后辈和乡亲们树立了榜样。希望你们全家继续像库尔班大叔那样，同乡亲们一道，做热爱党、热爱祖国、热爱中华民族大家庭的模范，促进各族群众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抱在一起，在党的领导下共同创造新疆更加美好的明天。祝你健康长寿、阖家幸福，也请代问家人和乡亲们好！

习近平

2017年1月11日】

执笔给习近平写信的如克亚木·麦提赛，实现了从军梦，成为我国第一艘航母“辽宁号”上的少数民族女兵。如克亚木退伍后回到了于田县，先是在县公安局工作，后来调到县委宣传部，现在是库尔班·吐鲁木纪念馆的讲解员。

2015年1月，由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指导，新疆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共青团北京大学委员会主办的“万个故事献祖国”活动在北京大学启动，12名来自新疆各行业、不同年龄段的“平常人”讲述自己的人生故事。如克亚木·麦提赛便是其中的一员。

2017年3月10日上午，习近平参加十二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新疆代表团审议。来自新疆和田地区的买买提依布热依木·买买提明代表发言时告诉总书记，库尔班大叔的家人一再嘱咐他，一定要把他们的祝福带给总书记，当地各族群众永远记得党的恩情，一定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抱在一起，民族团结一家亲。

习近平总书记询问了库尔班家人的工作生活情况，并表达了亲切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