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罕坝历程包含着多少家国情怀的象征和隐喻

吕景胜

一部反映塞罕坝人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以来，为减少沙尘暴危害，在环境气候极端恶劣的高原荒漠上建立机械林场，防风阻沙蓄水源的电视剧《最美的青春》正在央视热播。该剧文学内涵、生活底蕴、主题格局、人物塑造、细节雕琢、情感张力令人震撼、体验饱满，不禁回味解读该剧蕴含着多少国家民族精神的象征和隐喻，激荡并传承着多少一代知识分子和民众默默耕耘、牺牲奉献的家国情怀，寄托着多少对艰苦奋斗岁月的追思与缅怀，铭刻着多少前辈建设国家可歌可泣的丰功伟绩？

1、环境恶劣及艰苦既可能令人望而却步、知难而退，也可能令人斗志激发，在炼狱中砥砺磨炼、百炼成钢、凤凰涅槃，剧中主人翁及英雄群像们显然是后者。主人翁冯程一人在高寒沙漠化荒原生存条件极其恶劣的自然环境中独守三年，虽然是作品虚构人物，但是以生活原型为创作依据。冯程与天寒地冻、远星高月、群狼出没、物资短缺为伴，忍受孤独寂寞只为植树，三年虽未成功却积累大量经验教训为后来先遣队留下宝贵经验。

一群刚从林业大学毕业稚嫩的大学生来到如此艰苦环境做第一拨开拓者，艰苦跋涉，付诸一生，他们当时未必想到几十年后塞罕坝一定植树成功、功成名就。但他们的行为给后世后人所昭示的就是这种功成不必在我，只在奋斗过程中的精神境界和格局。亦如片头曲的意境“岁月的蹉跎，点染沉默的山色，像祖先的静默，用肩膀承担重责，这一抹春色，映照风雨的萧瑟，似父辈的心火，用双手开辟先河------”。 这种精神既传承于厚重久远的民族魂魄，也来自于建设新中国的主体意识。其思想内涵象征和隐喻的是无论个人还是国家民族越是面对困境、压力、苦难越是应该抗争、奋斗、勇往直前。所以建国初期的各种封锁和近年的遏制围堵都没能让中国屈服，相反中国在遏制、封锁、围堵中日渐崛起强大。强国之路不仅在器而且在道，当今社会缺的就是前辈们吃苦耐劳奋发有为的民族精神这个道。荒淫奢靡是亡宋的节奏，娱乐至死是崩溃的尾声。

2、那一代知识分子内心深处的信仰和使命是支撑他们在艰苦环境中的精神坐标和力量。第14集中为改善伙食大家难得包一顿奢侈的饺子，饺子包好了，众人围坐在一起，女大学生孟月提议，今天是青春洋溢的一天，每个人都吟诗一句才能吃饺子，大学生们张嘴就来，有随意、谐谑、幽默、深情、温婉、哲理、憧憬、小资。孟月的“只有经历过炼狱般的磨砺，才能练就创造天堂的力量，只有流过血的手指，才能弹出世间的绝响”，不仅是个人的明志也是集体的意志和宣言；覃雪梅的“我踟蹰着为了多年屈辱的历史，仍在这广大的山河中等待，等待着，我们无言的痛苦太多了，然而一个民族已经起来------”，这也许就是当年那些娇嫩脆弱远离亲人和家乡的女大学生们能够在荒芜人烟的沙海荒漠中执着坚守的精神依托和底色，他们自觉地意识到每个人平凡、艰苦的坚守就是为了民族和祖国。他们愚钝的确实没有现代人精致的叩问：你爱国家，国家爱你吗？

轮到冯程，平时木讷的理工男个性孤僻的冯程本不想参与，但是架不住大伙的要求，吟诵了两句艾青的诗：假如我是一只鸟,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大家依依接诵：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土地，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然后我死了，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最后由冯程满怀深情地吟诵：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这既出意外又在情理之中，这既是冯程个人的情怀，也是大家心中的集体情结；这既是冯程个人三年坚守的内心力量，也是大家上坝吃苦的精神源泉和真实写照，是流淌在那一代知识分子血液中的不朽基因。

在异常艰苦的塞罕坝大家忍耐着、耕耘着、奋斗着、奉献着，甚至是牺牲着。这些诗句是对他们内心深处信念情感支撑的最好诠释和总结，在温暖而百感交集的音乐中回想他们走过的坎坷之路，历经的艰难困苦，这一内心升华的爱国情愫一点没有程式化、口号化的生硬感、违和感，久违的爱国主义在诗情浪漫中润物细无声，久违的集体主义在平凡的生活场景、琐碎细节中、大雪封路绝望断粮的相互扶助中自然弥漫、亲和而贴切，散发着浓浓情怀、淡淡暖意。一代人的命运、奋斗与家国情怀构成“青春最美的颜色，是稚嫩的春色，将爱汇成河，浇灌绿色”。

3、剧中知识分子与民众是社会和国家的建设者，他们少嘴炮多实干，知行合一践行理想，注重实践。他们是平凡的人，也有抱怨、害怕、懦弱、悲观、失望、退缩，自私；他们更是英雄，“那一个个倔强的生命，他们刚从现实中脱颖，他们又在梦想中前行”。从冯程三年孤守野外与天斗与地斗与狼斗所形成的桀骜不驯意志刚强的野性中我们似乎看到那个时代年轻人心中保尔-柯察金的身影，从信念执着的覃雪梅我们也许能看到北大荒第一代知青铁姑娘邢燕子的风范。知识分子是国家和社会的参与者、建设者，不要总是高高在上把自己当领导者、启蒙者、救世者。冯程与武延生的区别就在于前者以自己的经验、能力、贡献展现知识分子的魅力和领导力，而武延生总是带着天然的优越感扮演启蒙者、救世者、领导者的角色。须知，改造社会、社会实践不仅需要书本知识，而且需要社会实践经验，有时更重要的是社会实践经验，机械呆板的书本知识生吞活剥地使用小可误事大可误国，知识分子应该反思反省自己的短板和局限。武延生的所作所为是知识分子稚嫩和不成熟的表现。

知识分子只有在与社会的融入和镶嵌中才会真正有用武之地，才会真正建功立业，要治理社会先锻炼自己，多少年过去，伟人的论断依旧依然无法动摇。知识分子的实践性还表现在，知识分子在改造世界的过程中是不断探索。沙漠化地质条件下提高育苗及植树成活率，现有的理论给不出答案，所以从苗圃的建立、育苗的方法、育苗地形选择等等均是在不断探索、不断优化中寻求突破，经过反复实验最后在“全光育苗法”中获得成活率提高的成功，改造世界没有机械僵化一成不变的理论，实践可以创新理论，而不是理论框定实践。社会变革亦如此，自然科学、改造客观世界尚且不能普世，社会科学、社会变革何来什么普世？

从影片中的英雄群像中我们还能联想起不可计数的知识分子的杰出楷模钱学森、邓稼先、黄旭华、于敏、郭永怀、孙家栋、罗阳、黄大年、李保国、鈡扬-------。他们才是真正的社会精英国家栋梁，因为有这万千建设者、牺牲者才有国家今天的成就和今人的福荫。今天的社会该少一点明星炒作，多一些英雄弘扬，少一点戏子狗屁事，多一些英雄家国情，少一点小确幸、小时代的扭捏作态，多一些大情怀、大格局的气势磅礴。前辈的足迹是后人最好的楷模，社会的导向是年轻人最简单容易的取舍。塞罕坝精神不断穿越、弘扬，社会肌体才会有如浩瀚林海的基业长青。

4、外国专家的结论与走中国自己的路。苏联专家在文献资料的论证中、走马观花的考察后极其不耐烦和大发脾气中为塞罕坝这种荒漠化地质条件下植树不可能成活已做枪毙性结论。而塞罕坝创业者没有盲从，而是以踏破铁鞋的执着跑遍塞罕坝的每一个角落，在个别古树遗留的孤例中发现生机寻找希望，机会属于执着的奋斗者，没有路可以自己踏出自己的路，黑暗前的最后一缕晨曦属于最后的坚守者，绝境的尽头希望才回报永不放弃的跋涉者。走自己的路，让专家去说吧。

冯程和覃雪梅等林业知识分子作为第一代种树人及后来者，在长达半个世纪的时光里，一刻也未曾忘记自己的使命，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在荒漠上营造起万顷林海，创造了沙漠变绿洲、荒原变林海的奇迹，打造出了“世界上最大的人工森林”。其彰显的国家精神意义是改造环境与改造社会都不可固守教条、拘泥权威，应打破陈规在具体的科学实践和社会实践中勇于创新锐意进取。无论是改造自然还是改造社会，实践检验真理，国际林业专家说塞罕坝不可能种活树错了，说中国没有大油田的专家早已被遗忘了，口含天宪对井冈山指手画脚的专家给中国革命带来巨大损失，满腹西学的芝加哥男孩式专家操刀的新自由主义也让不少国家吃尽苦头。

自然科学的结论也可能因各种环境因素、数理变量不同而存在局限，以往文献结论并非放之四海而皆准，世界其他沙漠化地质条件下植树不成功不代表在中国塞罕坝就一定失败。如天文学家发现巴西某条河流30年一个周期有规律地呈现水位枯盈变化，同时发现太阳黑子也是30年一个变化周期，得出结论是太阳黑子30年周期性活动异常引起太阳热量辐射变化，引起地球表面热量活动异常，引起海洋蒸发及大气环流变化，引起该地降雨量30年周期性规律性增减，从而引起河流水位枯盈变化。该结论虽然适用于巴西该河流，但该结论在同是南半球同纬度的其他河流并不适用。

其实中国还有诸多成功治理沙漠的案例及经验。2014年2月中国生态修复案例入选哈佛商学院案例库。案例的提供者是一家中国民营企业亿利资源。该案例讲述了亿利资源是如何花了1/4个世纪，从中国库布其沙漠的一家小盐厂，发展成为一家“致力于从沙漠到城市的生态修复和生态产业的领导者企业”。这意味着对中国亿利资源的绿色商业实践的研究在全球范围内都具有广泛的现实意义和启发性作用。

库布齐沙漠治理不仅仅是一道亮丽的风景，更是一种中国道路、中国精神。库布齐模式或许无法将所有沙漠都转变为葱翠的绿洲，因为它恢复的是近来才退化的土地。但对拥有世界上最多人口却仅有全球7%耕地、且其27%土地正遭受退化问题的中国来说，事实将证明从库布齐沙漠治理中学到的经验会成为无价之宝。甘肃、河北、新疆和西藏都在开展类似绿化项目。此外，来自沙特和巴基斯坦等国的团队也在研究库布齐模式的经验，中国极有可能通过“一带一路”倡议出口其绿化技术到沿线国家。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的古训告诫后人即使没有感恩、敬畏前辈劳作、奋斗、流血的伦理，也不该轻佻地泛滥系统的历史性的忘恩负义。所有国家民族的成就都是奠基于前人的奋斗积淀之上，都是站在前人、巨人肩膀上登高望远、坐享其成，前人的担当及付出赋予了今天岁月静好。批评反思前人的错误教训可以，但不要否定前人的功绩和牺牲。参天林海的长成非一日之功，泱泱大国的铸就非一时之力。前三十年与后三十年有交集、有接续、有传承。今天坐享广袤森林庇护之荫，该永远牢记前人栽树之累之苦之流血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