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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田:简谈《炎黄春秋》--对“非毛化”阵营的初步考察

作者:老田   来源:红色文化网  

对“非毛化”阵营的一个初步考察

——简谈以《炎黄春秋》为阵地的“黄春派”党史学起源

作者:老田

《南方周末》2007年末向《炎黄春秋》特别致敬

非毛化阵营远非统一体,可以初步分为左中右三派。这三派的共同点是反对毛泽东的大民主思想和群众运动实践,肯定官僚精英群体的政治利益不容侵犯,含糊地承认一种“打江山坐江山”理念。在时间序列上,非毛化左翼主要活跃在文革的中晚期,非毛化正统派从1978年开始获得主导权并于1986年丧失,非毛化右翼也是从1978年开始活动的,1983年从正统派中间分离出来,后来认胡耀邦为共主,大体上《炎黄春秋》杂志算是非毛化右翼的喉舌。

非毛化左翼主要活动在文革中晚期,关键性的策略是“打着B52的旗号打击B52的力量”,这一派人士极端反感群众的大民主运动,想尽一切办法镇压群众组织,还利用军队支左并主导地方党政事务的机会,清除当权派中间对毛泽东文革理念持同情态度的成份。这一派采取一个政治策略是无限制地拔高毛泽东本人及其思想的地位,最终高举到“神龛”上,所以,他们在外观上采取一种激进的个人崇拜姿态,不仅写出“大树特树毛泽东思想的绝对权威”的文字,还以捍卫毛泽东名字前面“天才地、全面地、创造性地”等三个副词而不惜为此发起“揪人斗争”,通过在民众中间强力推行极端过分的“三忠于、四无限”等形式来垄断有关毛泽东的阐释权和话语权,然后把毛的思想实质作废,并采取法西斯手段镇压毛派人士。文革期间,非毛化左翼阵营的最大成就,是在清理五一六运动中间,把1000万造反派打成反革命分子。非毛化左翼基本上是些官场中间的实干家,写文章不擅长,其基本主张体现在林立果的“五七一工程纪要”里面。

非毛化正统派肇始于1975年,邓小平在这一年成立了国务院政研室,选拔了胡乔木、邓力群、吴冷西、熊复、于光远、胡绳、李鑫等七人为领导人。其中李鑫是康生秘书,后来边缘化了。吴冷西在胡耀邦领导的非毛化事业中间,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文是“向马列主义开战、向毛泽东思想开战”,因为认识跟不上,自动出局了,熊复跟他差不多。剩下的四个人中间,胡乔木和邓力群是非毛化正统派棋手,于光远和胡绳是非毛化右翼的巨擘。

其实,由于时代的不同,政治利益获取的方式也不一样,非毛化左翼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转化为非毛化右翼的,毛泽东曾经说过,那些生前把斯大林捧上九千丈的人,在斯大林死后把他打到地下一万丈,著名的李锐“秘书”很经典地阐释了这个论断。按照施拉姆的判断,李锐1950年代所写的毛泽东传记就是一种“偶像化的写法”,在毛死后则以秘书名义发布各种“手记”;在田家英得势的时候,李锐“秘书”想尽一切办法去跟他套近乎试图捞点什么,在田家英倒霉的时候又于1959年和1964年先后两次写出多少万字的揭发材料。田的同事看了李锐的揭发材料之后吓出一身冷汗:幸亏中央没有信李锐的话,否则田家英有五个头都不够杀的。

非毛化正统派人士,从1978年三中全会开始活跃,先后起草了两个关于文革的决议,第一个由十一届四中全会通过,由叶剑英在国庆三十周年大会上宣读,其中把文化大革命说成是“革命与反革命的大搏斗”,后来这一派人士又主持起草了《关于建国以来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决议的基调是绝对肯定当权派垄断政治权力的合法性,排斥群众的参与和监督,与毛泽东的群众路线形成根本区别,反对从井冈山时期形成的扁平化管理,要求回归西方国家和苏联时期的那种科层化正规管理(科层化管理的关键特点就是排斥非专业人士的参与),算是党内毛泽东的持不同政见者的一次全面表述。

非毛化正统派和非毛化右翼的区别,在1983年看得比较清楚,正统派终止了右翼的所谓“人道主义与异化”的讨论,可以预测一下,如果非毛化右翼的理论努力继续下去的话,他们大概能够采取马克思主义的概念词汇,建构出一种个人主义的意识形态。这个非毛化右翼在政治上很弱智,从异化概念出发很容易批倒坐江山的思想,而且,有洞察力的学者早就指出过,为了使改革不可逆转,必须造就一个在改革中间获取暴利的社会阶层,扩张他们的权力和利益之后,由他们来把握改革航向,这样,改革的成就才是可以期待的。而非毛化右翼由于在政治上极端无知,完全不知道异化概念的批判锋芒,不知道“刀利伤人手”的古训,仅仅弱视地看到了一种通过反异化张扬个人主义和人权话语的可能空间,就想要盲人骑瞎马地一头钻进去,特别是其中一些人还很不听招呼,看不到“少数人先富”对于改革事业的重大意义,邓小平不得已,最后采取组织手段处分了几个人。

在非毛化正统派和右翼之间的纠纷中,产生出一种明确的对马克思主义理论重新解读的新模式——把马克思理论解读为一种经济决定论或者生产力决定论思想,这样一来,马克思原本是要宣传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的,现在被他们这些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创新派理论家宣传为资本主义不可超越,这样,一种补课论马克思主义理论就在中国诞生了。人们常常说起“打左灯向右转”,这个策略之所以成立,关键就在于要找到一种与时俱进的马克思主义解读方式,显然从人道主义与异化的角度钻进去,不能够很好地实现“左灯”和“右转”的辩证统一。从结果来检验的话,毫无疑问,补课论马克思主义比“反异化的人道马克思主义”效果更好。

由于对非毛化阵营的阵线刻意模糊,似乎改革就是承接着文革被否定而来的,所有的文革反对派都是改革派,这是极端错误的看法,结果未能有效地解读中国的改革。应该如实地承认,非毛化正统派仅仅反对毛泽东的大民主思想和群众运动政治实践,但还是肯定公有制的,甚至某位非毛化正统派人士对于私有制在中国的扩展还极度敏感,我本人亲眼见过他编写的私有化过程的资料,厚厚一大本有上千页。这说明,此人对于经济决定论的马克思主义理论还是诚实的,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把私有制地盘的扩大当作一个真问题付出他真切的关心。

由于非毛化正统派不仅仅是一种思想和解读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方式,还是一股现实政治中间的势力,他们中间很多人实际上只反对大民主,但支持公有制,很多参加过上一场革命的老干部都是这个认识。由于党史国史中间,把改革叙事不恰当地直接挂在否定文革后边,好像在时间上否定完文革就是改革年代,在逻辑上实施改革就实现了对文革的简单否定,这样的历史叙事不恰当地混淆了非毛化阵营的真实阵线,以至于形成一种错误的认识:好像共产党内部只有毛泽东一个人支持公有制,其他的人都是铁心要走资的,这显然不恰当地抬高了毛泽东的政治代表性。改革是把官场中间的正统派人士彻底边缘化之后才全面启动的,在此之前,非毛化右翼在官场中间不过是少数。

非常奇特的是,非毛化右翼本来政治上很弱智,现实中间也是斗败了公鸡,但是,他们始终不肯消停也拒绝做自我批评。这也好理解,那些非毛化右翼人士似乎把非毛化过程仅仅看作是一种话语权转型,升迁机会和话语权力应该公平分配,他们至今拒绝承认非毛化原本就是着眼于中国政治和经济转型的需要,所以,也始终拒绝反省自己选定的努力方向与国家与社会转型过程的关系。既然不把理论与改革需要结合起来看待,显然,选择运用何种理论就成为知识精英之间纯粹的话语权竞争和胜负问题,自身的失败和受处分就是对手狗仗人势不正当地垄断话语权的结果,这样一来,话语权转型就变成一种此消彼长的权力与机会的分配关系,因为非毛化右翼的失败意味着正统派加倍得势,而失败者就有了一个哀兵而胜的有利地位,可以争取舆论同情,还可以把政治上得势的人士与政治上腐朽势力联系在一起进行道义批判,把话语权竞争继续进行到底。这些年来,西方的民主和人权话语在中国抢占了很大地盘,非毛化右翼又再一次兴奋起来了,他们获得了新的来自西方的更高合法性,现在可以跳出来出说:“你们看,老子早就料到了,老子早就说了应该这么办”。

其实,要从学理上把西方的制度讲清楚,老一代的非毛化人士已经不可能了,他们已经丧失了学习能力,按照国民党大佬吴稚晖的说法是“老猴子教不会新把戏”,但是,争取话语权的努力要进行到底,因为他们痛切地感到被剥夺了话语权之后丧失一切的苦痛,所以要穷尽生命的极限去说了又说。

有个右翼网友把《炎黄春秋》说成是党刊,从根本上讲这不算错,说到底这样的发言方式代表了官场一些人的利益,代表了共产党内部某部分老人的学识极限和话语权要求,当然这样的“党刊”又是特色极端明显的,姑且命名为“黄春党史学派”——这个学派中间多数人以炎黄春秋为发言基地,而且多数人都记住了一些个马列词汇,在党内还混过不短的时间,这些特点决定了他们的发言权使用方法。看看黄春派的作者群名字,看一看西山会议派的各位台柱子,想一想高某人披露的内幕——某国务委员吩咐他去形成主流意见再向上汇报的事实,人们肯定会联想到:黄春派及其舆论阵地确实是党内某些贪腐势力的喉舌,据贺卫方在西山会议的发言内容推断,党内那股势力已经走到了“要走台湾的道路”的地步。

学不会西方主流学术,这使得黄春派人士无法从正面论证西方制度的合理性,所以,他们只能采取一种批判替代制度的努力来行驶话语权,保留了一种文革期间繁荣起来的大批判姿态。又因为黄春派很多发言人在党内混过一些年,所以,他们可以向人们宣称自己亲历过某重大事件胡子某项决策过程,这就有了向人们兜售宫廷内幕的资格,甚至为了提高兜售内幕资格而冒充毛泽东秘书,他们自己的理论局限,决定了黄春派人士发言的基本风格,首先要从马列讲起,然后以宫廷内幕做证据,最后目的当然是服务于党内那股要走台湾道路的贪腐势力。如果没有这一正确的服务方向,没有官场某些人充当保护伞,这样的言论阵地一天都不可能存在下去,每一次谎言揭穿的时候都有可能让他们的信誉彻底破产,但是,有了正确的服务方向之后,那就大不同了。剩下的唯一言论限制,就是人的脸皮了,民间谚语谓“人不要脸百事可为”,只要把不要脸进行到底,显然,黄春派还可以继续存在下去,继续发出辛子陵那种“全国总外汇三万多美元”的谎言,继续像李锐那样在毛泽东死后再自告奋勇地为他当几十年“秘书”并发布各种“秘书手记”。

从非毛化右翼走到今天的黄春派,见证了一个献身于意识形态工作亚群落的孤臣孽子之心,当然也还充满了幽怨心理,这从他们认胡耀邦为主而不是邓小平为主就看得很清楚了。

二○○九年三月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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