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淡然”让人感叹
马 丹
核心提示：杨·海伦研究长征女战士始于上世纪80年代中期，当时她在北京担任大学外教。她到处寻找长征女战士的足迹，并采访了22名红军女战士，用人类学家做口述历史的方法记录她们的回忆。
参考消息网10月17日报道2001年，美国学者杨·海伦历时16年写成的英文著作《选择革命——长征中的红军女战士》出版了。这是少有的聚焦女战士的长征题材历史专著。如今，杨·海伦采访过的长征女战士几乎都已过世，而年过八旬的她依然清晰地记得与她们交谈的情景。
杨·海伦研究长征女战士始于上世纪80年代中期，当时她在北京担任大学外教。她到处寻找长征女战士的足迹，并采访了22名红军女战士，用人类学家做口述历史的方法记录她们的回忆。
在位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帕洛阿尔托市的寓所中，杨·海伦几次向本报记者提到，红军女战士在讲述自己这些艰难经历时那种朴素、平实的心态深深打动了她。
给杨·海伦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有红军女战士的成长历程。她们大多出身农村贫苦家庭，许多人被迫当童养媳。她们受到歧视和虐待，从事繁重的劳动，生活艰难，没有社会地位可言，而逃离家庭、加入红军、跟着红军走，成了她们义无反顾的出路。她们在革命队伍中锻炼成长，最后蜕变为坚定的革命者。
杨·海伦说，长征是一段独一无二的中国历史，同时也是一个具有世界魅力的话题。《选择革命——长征中的红军女战士》可以帮助人们对一段具有世界魅力的中国历史进行跨文化理解。
“战争中的女性”吸引关注
《参考消息》：作为美国人，您是何时、以何种方式知道长征的？
杨·海伦：我不记得第一次听说长征是什么时候，我想是成长过程中知道的，但并不知道详情。我读过的第一本关于长征的书是埃德加·斯诺写的《红星照耀中国》。这是第一本详细记述长征的书，我觉得非常有意思。
《参考消息》：您如何理解长征、如何看待这一历史事件？
杨·海伦：从男性的故事来看，长征意味着男性领导人开始巩固权力。我采访的长征女兵却说，她们当时并不觉得这是有特别重大历史意义的事件，这就像是她们迄今一直在部队做的事，只不过持续时间更长、难度更大。在听到毛泽东谈到长征是一个伟大的英雄壮举之前，她们就是这么想的。
《参考消息》：普通美国人是否知道长征？他们是否对长征感兴趣？
杨·海伦：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知道的是，人们一直在谈论我的书，这本书多次重印，在美国的课堂里被采用。有时我会收到美国大学教授的请求，让我帮助学生查找资料。我这本书的魅力在于，它既是关于妇女的研究，又有关中国历史，还有关战争中的女性，所以对讲授这些内容的教授有广泛的用处。我知道还有一些美国高中教师在教学中用到书中的故事。
“女性的人情味”令人感动
《参考消息》：您在采访中发现红军女战士有什么共同点？她们跟男性战士有何不同？
杨·海伦：我主要的发现是，其一，长征女战士在当时并不认为她们做了什么具有特别重要历史意义的英雄事迹。其二，她们不认为她们做的事比男性战士要更艰难。在红一方面军，一些女性参加了工作队，她们要照顾伤病员、搞宣传鼓动、筹措给养。她们是以一种平和、从容的心态讲述自己的故事。她们讲述自己最为惊心动魄的经历，语气却非常平和，仿佛是在说，这都不是什么大事。这真是太让人感叹了。她们谈起自己的童年，谈到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出生在中国偏僻乡村的贫穷家庭。
《参考消息》：采访中有什么让您感到意外的？
杨·海伦：有一点非常打动我的是，她们谈论自己的长征经历时就事论事，心态非常平和。她们谈到在过草地时身下垫几层衣服、躺在潮湿的地上分娩，谈到当童养媳时在婆家挨打受骂，都是那么淡然平和。
《参考消息》：采访中什么故事给您留下的印象最深刻？
杨·海伦：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不知道该怎么选取，或许是蹇先任的故事。她在红二方面军，是贺龙将军的妻子，长征前生下了女儿。部队要出发、继续前行，她到处寻找愿意收养这个孩子的家庭。她找到了一户人家，可是这户人家后来逃走了，她只好带着孩子上路。当时她自己身体状况不好，无法照料孩子，结果孩子也病了。当部队来到云贵边境时，她设法给孩子搞到了一点天花疫苗。她担心女儿出天花，脸上落下麻子，长大后会很难看。就在那种血雨腥风的日子里，她自己的处境都很艰难，还要担心女儿长大时脸上有麻子。这样的事例非常有意思，很有人情味。
“女英雄的故事”鲜为人知
《参考消息》：红军长征在今天对我们来说有何意义？
杨·海伦：我觉得太有意义了。任何时候，世界上任何地方，大规模人员迁移总是伴随着苦难，但同时也有一种强大的精神推动他们前进。这是人们感兴趣的东西。我们知道越来越多关于这些女性为什么会有那些经历的细节。她们许多人离家参加红军时只有14岁左右，这正是朱丽叶爱上罗密欧的年龄。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当她们想做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时，容易被人忽视。这是她们的故事在今天所具有的意义所在。不过，她们的故事对中国女孩子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这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太多女英雄的故事，没有太多的榜样。这些红军女战士曾经默默无闻、无足轻重。但是她们许多人现在很有名，成为重要人物。
《参考消息》：在纪念长征胜利80周年之际，您有什么话想说？
杨·海伦：这是只有中国才有的故事，但故事的主题具有世界魅力。世界各地的人们似乎对长征略有所知，但他们基本不了解具体情况。我写这本书就是为了发掘长征中女战士的故事。刚开始我以为红一方面军有30多名女战士，红二方面军有20多名女战士。但当我注意到红四方面军时，发现还有一个妇女团，有研究资料说红四方面军有大约8000名女战士。这是许多人不知道的。
《参考消息》：您觉得那些长征女战士在这本书中想要传递给人们什么信息？
杨·海伦：我采访的时候还有不少长征女战士，但现在她们都不在世了。如果说传递什么信息的话，或许就像我在前言中所写的那样，这本书是“献给那些讲述长征经历的红军女战士们和那些继承了红军精神的中国青少年朋友们，希望他们能将红军在长征中所坚守的信念发扬光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