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升值浪可以休矣！

梅新育

如同人们所预料的那样，山姆大叔从金融危机中喘息稍定就故态复萌，继续诉诸贸易保护压力向贸易伙伴转嫁经济调整压力，美国选举年再次成为中美经贸争端多发年，以至于全球贸易保护主义虽然已经走过危机高潮期间勃然兴起的高峰，中国遭受的贸易保护主义压力却有增无减。这次全球金融经济危机爆发以来，贸易救济案激增，在2009年第三季度达到高峰。随着经济逐步复苏，去年第四季度贸易保护案件数量开始回落，全球贸易救济案同比下降约20%；2010年第一季度，全球新发起的包括反倾销、反补贴和特保案等在内的临时进口限制贸易救济案同比下降20%。但中国面临的形势并不乐观，今年一季度全世界约47%的新发起贸易救济调查把矛头指向了中国。1至8月，共有17个国家（地区）对中国发起79起贸易救济调查（其中反倾销50起，反补贴9起，保障措施13起，特保7起），涉案总额约100.35亿美元，同比分别增长16.2%和121.2%。在对中国发起贸易救济调查的国家中，“异军突起”的贸易救济大国印度虽然以22起的数量“夺取”了对华贸易救济案最多国家的“桂冠”，美国仍以14起的数量位居第二，且涉案金额较高。

在中美之间全部经贸争端中，人民币汇率再次成为焦点，一批激进的美国议员们争先恐后展现自己逼迫中国提升人民币汇率以“保卫”美国人就业机会的“勇气”，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首席经济学家布兰查德、高盛等知名国际投行也纷纷加入人民币升值的大合唱。在美国高官来华磋商、美国国会众议院筹款委员会15日开始举行两天听证会讨论人民币汇率问题逼近的背景下，市场上人民币升值预期似乎猛然高涨，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中间价连涨6天，连续5个交易日创出新高。截止9月16日，在6个交易日里人民币对美元累计升值636个基点，达到6.7181元人民币兑1美元。与今年6月19日重启汇改时相比，人民币对美元已升值1.6%，2005年汇改以来升值幅度23.2%。按照国际清算银行（BIS）16日公布的数据，8月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为114.12，比7月份的115.72环比下降1.3%，但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结束前两个月的下降趋势，由7月份的117.91上升至8月份的118.64，环比回升0.62%。

然而，这种把美国施压和人民币升值挂钩的预期果真是理性的吗？市场参与者们预期中国将让人民币显著升值的理由是什么？是因为这样对中国有利？还是因为中国会屈从于美国的淫威而吞下有损自己利益的苦果？两个答案都是不符合事实的。

不错，某些分析从解决全球经济失衡的角度出发，认为中国提升人民币汇率将消除贸易顺差，解决全球经济失衡。然而，这一分析思路存在三个不合理的隐含假定：首先，上述分析隐含地假定经常项目收支失衡必须通过经常项目收支调整来解决，但无论是历史上还是现实中，经常项目收支失衡主要还是通过资本项目收支来平衡的。

其次，上述分析隐含地假定双边经常项目收支失衡必须在双边框架下解决，而不能通过对第三国的贸易来解决，这又完全无视了我们目前处于全球化经济的现实。在全球贸易体系下，任何一个国家都可以对甲国有顺差，同时对乙国有逆差，最终实现贸易收支总体平衡；如果一定要求双边经常项目收支失衡必须在双边框架下解决，全球贸易体系将为之窒息。

第三个不合理的隐含假定是贸易收支调整以及相伴随的产业调整、劳动力转移是无成本的。实际上，由于物质资本设备和人力资本存在资产专用性，纺织设备不能直接用于生产消费电子产品，技术娴熟的制鞋技师到了药厂无用武之地，这种调整必定充满痛苦和摩擦，必定会经历相当深刻、广泛的失业等冲击。奈何强求中国亿万工人牺牲自己成全舒默参议员之辈出风头的欲望？

更糟糕的是，人民币一次性显著升值必然进一步大大恶化中国本来已经相当糟糕的收入和财富分配状况，激化社会矛盾。是的，人民币升值意味着中国高收入者可以获得更多的资产上涨受益，意味着额他们飞到欧洲购买奢侈品牌时只需花费更少的人民币，但占中国人口绝大多数的工人、农民、小职员压根就享受不到这种“好处”，他们收获的更有可能会是失业。与其人民币升值3%，不如加薪10%—15%更能让企业承受，也更能让大众受益。

至于假定中国会屈从于美国的淫威而吞下有损自己利益的苦果，这种想法更是荒唐。假如说在原来中美实力对比比现在更不利于中国的情况下，中国尚能坚持原则立场，“斗而不破”，时至今日，山姆大叔在经济上究竟还有几张牌能够迫使中国低头？更何况已经有那么多美国公司和消费者已经与中国的利益绑在了一条船上呢！

哎！这些道理说起来并不难懂，可还是有那么多市场参与者们乐此不疲地传播把美国施压和人民币升值挂钩的预期，除了无法根治的非理性羊群行为痼疾之外，是否还有别的猫腻？恐怕有些国内外机构和金融市场大玩家们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蓄意制造和扩散站不住脚的人民币升值预期，以求牟利吧！

（2010.9.17，仅代表作者个人意见）